藍色的燭火映亮兩人的臉龐，常齊靈依舊垂著眸子低低吟誦咒語，好像沒看見發生的事一樣。

周雪俐背上冷汗都下來了，她總覺得四周的空氣似乎隨著燭火的顏色一起變得很冷，冷得她想打顫，只能攥著受傷的手揣到懷裏，抱著手臂。

香爐中本裊裊上升的煙此時也悄然發生了變化，在詭異的藍色燭光中一點點地朝著周雪俐的方向傾斜，飄到她身邊久久也不散去，而是繞著她不斷地打轉，就像在打量她一般。

“齊……”

周雪俐字還沒吐完，常齊靈就輕輕搖了搖頭，她只好抿上嘴，僵著身體楞楞得地看著常齊靈。

“雪……”一個男聲在房間裏響起，周雪俐寒毛瞬間就豎了起來，手抖得厲害，帶著桌子都有點搖晃。

原本繞著她打轉的煙霧見狀散開了一些，一點點飄到她身邊，慢慢的凝聚成一個人形。

周雪俐只是沈默地看著煙霧消失，但頭動也不敢動去看旁邊的情況，心中無論如何也止不住的害怕讓她牙齒開始不住地打顫，就算只是細微的聲音也特別明顯，惹得常齊靈忍不住睜眼無奈地看她。

“雪……”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，聲音比上次還要清晰，但不同於周雪俐之前聽到那種沙啞，這次出現的聲音非常幹凈溫厚，是會讓想起秋日的聲音。

“不用害怕，其它東西在這裏，不敢亂來的。”常齊靈說著抓過桌上的筆飛快地在黃紙上又寫下一道符，捏起來後符紙“噌”地自動燃燒起來，她拿著符紙完好的一端在香爐上繞了兩個圈，在符紙徹底燒完前扔進了香爐之中。

火光滅了，常齊靈看向周雪俐旁邊的位置，周雪俐依舊是害怕得不行，但在好奇心的趨勢下還是忍不住用餘光瞟了一下，只看見旁邊坐著的人的輪廓，和她之前看過的黑影不同，這次似乎是有著像人一樣的形態。

常齊靈看了幾眼，面色緩和許多，問道：“你就是韓以飛？”

“是。”韓以飛的聲音沒了之前那種怪異的沙啞，說起話來不快不慢，就像一壺溫水一樣，“你是……？”

“常齊靈。”常齊靈答道，“是我招你來的。”

韓以飛聞言回道：“常小姐，你好。”

大約是他們的對話太過普通，以至於周雪俐心中的恐懼弱了許多，深呼吸幾口後過快的心跳也少有平緩，甚至有了轉動腦袋的勇氣。

她不敢太大動作，只能像個壞掉的機器人一樣一點一點地轉著，隨著她的動作，左邊的情況也被一點點掠進眼裏，直到轉過半張臉看見坐在旁邊的鬼時，原本的恐懼瞬間又被抽離了一些。

周雪俐不得不承認，韓以飛側臉的線條非常好看，就像畫一樣。

大約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，韓以飛轉過頭去，目光落到周雪俐臉上時眼底閃過一絲詫異，但很快又被掩蓋的嚴實，臉上劃出一個淺淺的笑容，說話的語氣都多了幾分溫柔：“小雪。”

一定要說的話，韓以飛的長相頂多就是秀氣或是幹凈，跟帥氣或者漂亮之類的都不搭邊，屬於乍一看還覺得有點普通的那種，第一眼會讓人覺得親切。

但只要多看幾眼，就會發現他長得其實很好，笑起來眼睛微彎，盯著周雪俐時眼裏蘊含著款款的深情，唇角染著笑意，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書卷氣，看到他的瞬間“溫文爾雅”四個字立刻就在周雪俐腦海中蹦了出來。

“韓……韓以飛……”周雪俐聲音不再發抖，但還是有點怕，“你……你好啊……”

韓以飛聞言只是微微偏了一下頭，有些疑惑：“你怎麽會在這裏？”

“齊靈是我的好朋友……”周雪俐咽了口口水，往常齊靈的方向挪了一點，“是我找她的。”

韓以飛聞言面上更是疑惑：“你找我……有事？”

“那當然了……”周雪俐簡直快哭了，這都問的什麽，“你……你那麽纏著我，就算沒事也要變成有事了。”

隨著她一個字一個字說，韓以飛臉上的疑惑逐漸變成了驚訝，最後嘴都微張著合不攏：“我纏著你？”

“這事不怪你。”常齊靈擺擺手，打斷了兩人的對話，“估計韓以飛也是無意識的。”

“什麽意思？”周雪俐有點不明白，“什麽叫無意識的？”

“我不是說了嗎，那是他的怨氣。”常齊靈道，“或者你想成是他的分.身也行。”

“分……分.身？”周雪俐更懵了。

但韓以飛似乎已經想明白了，面露愧色垂下眸子，聲音有些低：“原來如此……看來我給小雪添麻煩了，其實我只是……我只是想見她。”

“我知道，不然她早死了。”常齊靈微微翹起嘴角，她可不想給當事人解釋這些麻煩的東西，“你已經是個死人了，何必抱著那些妄執不放呢？”

韓以飛聞言擡起眸子，臉上露出同樣的笑容來，說：“常小姐既然知道了，又何必多問呢？”

“我知道的，也不一定是事實。”常齊靈道，“我特地找你來，不就是想聽你親口說嗎？”

“小雪是我僅剩的……”

“等等等等。”周雪俐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兩人，“你們這跟打啞謎一樣的在說什麽呢？什麽知道了什麽事實？”

“啊對，你也算當事人來著。”常齊靈蹙起眉，有點苦惱，“你想問什麽？”

周雪俐覺得有點絕望，從頭到尾她就聽明白了這事她脫不開關系，但事實上她對這些事一竅不通，連兩人在說什麽都不知道，就別說從哪問起的問題了。

“簡單點說，韓以飛的魂被人拘住了。”常齊靈解釋道，“他的怨氣會出現在你的身邊，是因為他的執念，他想見你，但是魂來不了，最後只有一小部分逃出來的怨氣找到了你，所以那些東西沒什麽意識，你到現在還沒被傷害完全是運氣好。”

周雪俐似懂非懂地點頭，但神色卻越發糾結起來。

“我剛才發現招不過來，就用了你的血。”常齊靈繼續解釋道，“你的血能招來他，說明你們之前肯定是有什麽很緊密的聯系的，當然了……如果他是個變態跟蹤狂那另當別論。”

周雪俐聽完整個人都不好了：“你不會想告訴我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吧？”

“當然不是了。”被說成變態，韓以飛一點情緒也無，神色和語氣依舊溫和，“小雪是我的妻子。”

周雪俐剛想點頭，細想後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大對，咂摸出意思後才驚恐地看向他，問道：“我什麽時候成你老婆了你別瞎說。”

“但是那是以前的事了。”常齊靈倒是不驚訝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，“已經過去很多年了，她已經不是你認識的人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韓以飛點點頭，“已經過去三十二年了。”

“記得這麽清楚？”常齊靈挑眉，“那你也知道是誰拘著你了？”

韓以飛聞言微微一楞，但很快又恢覆了原來的模樣，搖搖頭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
“放心吧。”常齊靈道，“我在這，那東西不敢來。”

韓以飛搖搖頭，指了指自己，又重覆了一遍那個動作。

常齊靈見狀有點無奈，說：“難道你不想逃嗎？你可以去投胎的。”

韓以飛聞言只是淡淡一笑，輕輕搖了搖頭，看向周雪俐，眉眼依舊是彎的，柔聲道：“我已經沒有機會了，我現在只希望小雪能平平安安。”

“那你就不應該還對她留著什麽念想。”常齊靈道，“你現在是在害她。”

韓以飛聞言垂下眼皮，小聲道歉：“對不起。”

他的模樣太過乖順，周雪俐習慣後總覺得有點可憐，尤其聽他道歉，有點心軟，說：“你也不想的。”

“我想的。”韓以飛撩起眼皮，顏色詭異的燭光映到他眼中卻像藍色的罌粟花，一路開到最陰寒的地方，卻不曾附著霜雪，依舊熠熠生輝，“我一直都很想你。”

他的聲音很鄭重，也溫柔，就像說出了一句不求回答的告白，道盡了多年來等待的孤寂和不悔。

周雪俐覺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，有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似乎等這一刻很久了，那種無憾的感覺差點就讓她落下淚來，她忽然就有了追溯一切的沖動和勇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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